電影的間離效果,是早在黃金時代在威尼斯電影節(jié)上放映的時候觀眾們爭議最大的環(huán)節(jié)。人物對著鏡頭說話,把攝像機當作采訪者,或者戲演到中途,會不經(jīng)意的停下,人物轉(zhuǎn)過來,看著鏡頭,開始敘述他所了解到的,蕭紅后來的經(jīng)歷。這樣的間離感讓觀眾與蕭紅,或者其他人物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。不沉溺其中,不視若無睹。個人覺得,蕭紅從開始漂泊到最后病死異鄉(xiāng),經(jīng)歷算下來也是半生有余,不說宏大,倒也龐雜。許鞍華若是要將蕭紅這十多年的感情經(jīng)歷,漂泊旅程,全一一概述,拍成傳記式的電影。不通過這樣的第三者人物敘述,很難完成讓人看明白的任務。當觀眾從故事中脫離開來,作為一個旁觀者了解人物時,繁雜的情感會褪。更多的,是站在一個時代,朝著另一個時代凝望的好奇和敬意。
電影從頭至尾,都很尊重和忠實于蕭紅的一生。三個小時的時間,我的大腦里飛速轉(zhuǎn)動著人物和情節(jié)是否是我熟悉的。許鞍華沒有讓我失望,幾乎每一次人物命運的轉(zhuǎn)折,每一處微小的情節(jié),都能喚起我心中沉睡的蕭紅印象。我看見炎熱的夏季,蕭紅坐在破舊旅館的書桌前,順著旗袍的縫撓著剛被蚊子咬的包。竟然在黑暗中會心一笑,這才是我中意的那個許鞍華呀。那個會注意人物的小悲喜,小情緒,卻絲毫不小家子氣的藝術(shù)家。但她到底不適合掌控宏大的歷史時代。角色與人物,現(xiàn)實與故事,疏離的過分,反倒讀不出幾分真正該有的 情緒。
先是哈爾濱的一場洪水,讓蕭紅離開那個破敗的堡壘,隨著戀人住進報館主編裴馨園的家中。這段時日,懷孕的蕭紅與不識愁滋味的蕭軍,開始了人生中難得的一段快慰時光。蕭紅在文中憶述,如果早起,不是蕭軍到內(nèi)房推醒蕭紅,即使蕭紅早些起來,走到外房,用手指偷偷地接觸蕭紅的腳趾。蕭軍睡覺時,每天都習慣地將雙腳抬到藤椅的扶手上面,彎彎的伸著...他們不顧旁人的閑話,蕭軍照樣拉著蕭紅滿街跑。
蕭紅在醫(yī)院身體疼痛,蕭軍為他找大夫,大夫正在下棋,蕭軍朝大夫發(fā)火“如果今天你醫(yī)不好我的人,她要是因此死我就殺了你,殺了你的全家,殺了你們院長,殺了你們院長的全家!”醫(yī)生被蕭軍嚇怕,趕緊跑給蕭紅開藥。蕭紅摸著早已經(jīng)趴在床邊睡著的蕭軍的頭,輕聲說到:“親愛的,你勝利了!
他們熱戀的那段日子,這兩個情節(jié)是最讓我覺得溫暖的?稍S鞍華都沒有放進電影里,而是直接從洪水過渡到了醫(yī)院,出了醫(yī)院,就是連鋪蓋都沒有的出租房。蕭軍開始日日為生計奔波,蕭紅自覺的承擔起了她家庭主婦的身份。開始我好奇,直到蕭紅眼圈帶傷的出現(xiàn)在鏡頭前,我忽然覺得,這像是出自于一個女性的不忍和慈悲。當甜蜜的幸福驟然降臨在兩個年輕人頭上時,他們哪里知道,來自于他們內(nèi)心本身的災難,會悄悄走向他們。就連酒館那一段,一碗肉丸子,都成了他們酸楚的喜悅。再也沒有了剛開始的無畏和單純。但生活就是這樣,她展現(xiàn)在我們面前的,是赤條條的生活。
正應了蕭紅在擔當家庭主婦這一職務時不斷提醒自己的:這不是做孩子的時候了,是在過日子,懂嗎?過日子!
私以為二蕭的性格是存在不小的沖突的,一個女孩子,從小過慣了被遺棄和被忽視的生活,對愛情是珍視并感激的。她希望帶著這種感激和愛陪伴一生,處境的穩(wěn)定在眼下不能奢求,但至少心是可以安定下來的?墒鞘捾姴灰粯,他高傲,自私,多情。飯桌上胡風夸贊蕭紅,蕭軍也忘不了插上一句,“她的成功,是離不開我的。”可不知道為什么,不管是看書,還是看電影,我知曉蕭軍的弱點,可對這個人,始終都討厭不起來。
兩人漂泊了大半個中國,起初離家時,蕭紅連一口破鍋都舍不得丟下。哈爾濱到青島,青島轉(zhuǎn)至上海,認識魯迅先生后,電影漸進另一種格調(diào)。
蕭紅在日本休養(yǎng)時曾寫道:窗上灑滿著白月的當兒,我愿意關(guān)了燈,坐下來沉默一些時候,就在這沉默中,忽然像有警鐘似的來到我的心上,這不是就是我的黃金時代嗎?此刻。
電影《黃金時代》因此得名而來。他們活在這樣的地方,他們活在這樣的時代。
蕭軍在后來開始家暴,鏡頭里,他在眾人面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罪行,大搖大擺的走向前方。蕭紅在后面孱弱卻堅定的跟隨著。這個鏡頭讓我印象深刻,它闡釋了兩人愛情的本質(zhì),蕭紅雖然完成了娜拉式的出走,卻還是擺脫不了女人的宿命。三郎(蕭軍)是任性的,他有理想,有抱負,在理想和抱負面前,責任好像顯得有些微乎其微。兩人初識時,蕭紅問蕭軍,你對愛情的哲學有什么看法。蕭軍回答說:愛就愛,不愛就分開?晌揖尤缓V定的相信,二蕭的永別,并不是像蕭軍說的那樣干脆,蕭紅說離開蕭軍,是遠離了“奴隸的死所”?刹≈貢r卻說,“如果蕭軍知道,一定會來接我!
她是和張愛玲齊名的女作家,也是經(jīng)歷最凄苦的女作家。她一生都在失,她永遠求而不得。
剛逃出家的時候,她甚至羨慕狗睡覺的地方。那里有茅草,躺在那兒,一定很暖和吧。
住旅館的時候,她偷偷上街買面包,怕被人看見嘲諷,把門鎖起來吃。
和蕭軍在一起后,為求果腹,甚至起過偷的念頭。
......
這些沒被拍進電影,卻以另一種方式跑到我心里。我由此知道,一個女人渴望出走和獨立的勇氣,究竟有多大。一個作家,究竟為何對勞苦大眾永遠是關(guān)愛和同情的態(tài)度。一個人民,為什么如此不關(guān)心政治,不了解歷史。是因為這個世界,連茅草都不曾給過她,還能因為什么索取她的關(guān)心。
她后來和端木結(jié)合,婚禮上,她對端木說,“我只想過平常百姓最普通的日子。”這是她渴望一生的夢想?蛇@樣的夢想,也沒有人滿足她。蕭軍拋棄了她,然后她懷著他的孩子,被端木輕視著。再一次被拋棄,她又回到?jīng)]住所的境況,卷著鋪蓋,大著肚子,住在了文協(xié)的過道。
十幾年不長,可對她來說,卻長過一生。
蕭紅的遺言像針:我將與碧水藍天共處,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。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,不甘,不甘。
比起許鞍華以前的電影,可能是我期望太高,這部確實讓我有點小失望。情景塑造的再真實,也只像是在演戲。
的時候的是這部電影上映第一天的第一場,我們這里黃金時代的拍片量不及心花路放的五分之一,唯一的兩場都是在人不多的中午和深夜。我抱著一天才兩場的話看的人一定很多吧的心態(tài)早了一個小時,結(jié)果直到一個廣告已經(jīng)放完了了整個放映廳還只有我一個人.....雖然后來結(jié)伴來了三個。但是還真有種包場的感覺呢。